哪个医院治疗白癜风好 http://www.xftobacco.com/近日,中办国办印发《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要求各地区各部门认真贯彻落实。这清楚无疑地表明:保护古籍用好古籍,也是“国之大者”。
中华文明数千年不辍,离不开一代代仁人志士像呵护生命一样呵护古籍,存续文脉之根。为此,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采访郑振铎后人等学者,还原一段八十年前学界战士“虎口”护古籍的惊心动魄往事……
来源:4月29日《新华每日电讯》
作者: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刘梦妮
四月的江南,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位于浙江南浔的嘉业藏书楼,四周清水环绕,庭院林木森森。
嘉业藏书楼建于上世纪20年代,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口字形两层楼,全盛时期藏有古籍珍本60万卷。
嘉业藏书楼主楼大门。郑宗男供图
就是这座满是书香的小楼,年初突然间被多方势力觊觎。日本、汪伪、伪满的特务机关及其附骥之文化机构,甚至美国的哈佛燕京学社,都盯上了嘉业堂的藏书。中国珍贵古籍又一次面临流散的厄运。
这时,一直在上海隐居的郑振铎出现了。
“江南沦陷后,祖父的心情愈来愈坏,爱书如命的他,眼看着无数珍贵古籍在战火中遭受空前洗劫,心急如焚。”郑振铎之孙郑源告诉记者。
郑源在郑振铎逝世4年后出生,“虽然我没有见过祖父,但我小时候常听祖母、曾祖母和父亲讲祖父的故事。后来,我又帮助父亲整理出版祖父的遗著、书信等,对祖父有了更深的了解。”
年代的郑振铎。郑源供图
山河破碎,中国优秀知识分子集体向西南迁徙,郑振铎却选择留在上海,这一度让朋友们不解。直到抗战胜利,郑振铎才道出他的苦衷:“足足八年间,我为什么老留居在上海,不走向自由区去呢?时时刻刻都有危险,时时刻刻都在恐怖中,时时刻刻都在敌人的魔手的巨影里生活着,然而我不能走……我不能逃避我的责任。”“前四年,我耗心力于罗致、访求文献,后四年,我尽力于保全、整理那些已经得到的文献。”
而从各方掠夺者的“虎口”中,为国家抢救下嘉业堂藏书之精华,是郑振铎那些年里“罗致、访求文献”的一部分,仅仅这一部分,也如同电影大片般刺激与精彩。
劝退觊觎者,沪上“耗心力”
嘉业藏书楼的主人原是号称“江浙巨富”的刘承幹,他是“南浔四象”之首刘镛的长孙。刘家财力雄厚,连续三代都是爱书之人,家中自然聚藏了大量古籍珍本。年,刘承幹专门修了这座小楼放置藏书,因末代皇帝溥仪所赠“钦若嘉业”九龙金匾而得名。
“全盛时期,嘉业堂藏有宋元刊本种,地方志书余种,以及不少明刊本、明抄本,共计60万卷。”浙江图书馆地方文献部副主任郑宗男告诉记者,但自年后,刘家家道中落,精力财力不济,难以继续打理嘉业堂,甚至开始变卖藏书。江南沦陷后,刘承幹开始把藏书之精华部分运往位于上海租界的居所。
嘉业藏书楼主楼厢房。郑宗男供图
因其丰富的古籍收藏,年代初期开始,嘉业堂前后招致近10方势力觊觎。冲在最前面的是“满铁”大连图书馆,其背后是“满铁”调查部。这个两年前收购了嘉业堂《永乐大典》的日本情报机关,对嘉业堂全部藏书志在必得。来自京都大学的学者高仓正三也受命参与其中,他和“满铁”大连图书馆的田中老人一起拜访了时居上海的刘承幹,开出37万元的高价,想买下嘉业堂的全部藏书。后来,“满铁”又派出燕京大学教授刘诗孙,把收购价格抬至60万元。
除此之外,具有日本军部背景的东亚同文书院,委托北平旧书店来薰阁老板陈济川前来上海商谈收书事宜;从事文化渗透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也盯上了这批书,派出日本汉学家桥川时雄;汪伪政权的大汉奸梁鸿志也来了;还有闻讯赶来的众多北平二手书商,他们背后是伪北平、伪满以及日本的文化机构,连哈佛燕京学社在内的美国人,也对嘉业堂藏书动了心思。
重围之下,嘉业堂藏书岌岌可危。年4月29日,郑振铎在给好友张寿镛的信中,将这段时间形容为:“此数月中,诚江南文化之生死存亡关头也。”
因为,无论嘉业堂藏书落入哪一方,中国珍贵古籍都难逃流散的厄运。
如此危急时刻,“耗心力”保全古籍文献的郑振铎,如何才能驱除魔爪呢?
郑振铎首先劝退的是老熟人陈济川。陈济川一到上海,郑振铎便找到他,从个人私交与民族大义两方面进行劝说,又掏出元的支票,作为陈济川在北平收书的佣金。
此举相当于击退了东亚同文书院,北平其他旧书商见此,也纷纷知难而退。对于其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竞争者,郑振铎则“无话不说尽”地劝说刘承幹不要把书卖给他们。最大的威胁者“满铁”,恰好在那个时候因为内部权力斗争,对花重金购买中国古籍产生了争议。郑振铎趁此机会,决定快速拿下已被刘承幹转移至上海租界的嘉业堂藏书中最精华部分。余下的书籍,正好可以用来搪塞日方。
在嘉业堂数十万册藏书中挑选出最精华部分,可以想象是一场多么大的挑战。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吴真认为,郑振铎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方案,正因为他有着不凡的文献学眼光。
郑振铎先通过浏览目录划定大致购买范围,再和特意从重庆潜回上海的时任故宫博物院古物馆馆长的徐森玉一道,在刘承幹上海藏书处浏览近半个月,从多部古籍中确定了购买书目。最终在年4月,以25万元的价格,秘密买下了嘉业堂藏书中最精华的部分,包括明刊本多种,钞校本36种。在给张寿镛的信中,郑振铎解释道:“此类书多半为‘史料’及集部孤本、罕见本,我辈不收,欲得之者大有人在。保存文献之意义,便在与某方争此类文献也。”
“这批文献中,有明代抗击倭寇的史料,在当时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吴真说。
嘉业藏书楼的藏书箱。郑宗男供图
买下藏书,只是保护珍贵古籍不外流的第一步,还需要将书转运至安全之地。年夏天,上海局势愈发严峻,这批嘉业堂藏书,连同其他抢救来的珍贵古籍,必须尽快运送出沦陷区。
郑振铎先是挑选出最为珍贵的82种善本,由徐森玉亲自带着,辗转香港运抵重庆。剩下的绝大部分善本,则由邮局打包成个包裹寄往香港,由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主任陈君葆负责保管。
战争局势变幻莫测,这批运往香港的珍贵古籍,经历了当时的郑振铎难以想象的坎坷。
坎坷归国路,居中再“交手”
这批书到达香港后,一开始计划由海路运往昆明,但当时沿海地区已被日军控制,国民政府决定将这批古籍运往美国,由中国驻美国使馆代为收藏保管。没想到珍珠港事件突然爆发,日军开始进攻香港,这批古籍没能赶上原定的“格兰特总统号”邮轮。
但是,不幸倒成了万幸。“格兰特总统号”邮轮不久即在马尼拉港被日军炸沉,这批古籍阴差阳错避免了沉没海底的命运。
年12月,日军占领香港。年2月,这批古籍连同其他藏于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的书籍,被日军做为战利品运往东京。
身在上海的郑振铎,只知道这批古籍“沦陷于香港”,之后便“毫无消息”。他曾一度以为这批珍贵的藏书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在年11月发表的《求书日录》序中,他沉痛地说:“我们费了那么多心力所搜集到的东西,难道竟被毁失或被劫夺了么?我们两年间辛苦的所得难道竟亡于一旦么?我们瘁心劳力从事于搜集、访求,抢救的结果,难道便是集合在一处,便于敌人的劫夺与烧毁吗?”
他甚至自责抗战期间搜救古籍是“多事”,“假如不搜集拢来,也许大部分的书都仍可楚弓楚得,分藏于各地各收藏家手里吧?”
当然,他也渴望着奇迹,希望这些书仍在这个世界上,“但愿是依然无恙的保存在某一个地点……我不相信这大批的国之瑰宝便会这样的无影无失去!我祷求它们的安全!”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郑振铎的祷求,这批古籍虽然落在了日本人手里,但最终还是历经坎坷回到了中国。而郑振铎在其中,又一次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嘉业藏书楼书目。郑源供图
年,这批古籍被劫掠到日本后,并未引起重视。吴真介绍说,当时日本人以为中方已将珍贵古籍抢运完毕,剩下的书价值不大。因此,这批书先是交到文部省,年7月又被运往上野的帝国图书馆,直到年1月25日才被开箱整理。
“近代日本文献学第一人”长泽规矩也被邀请主持整理事务,也是他发现这批书极有价值。“在没有任何信息可以参考的情况下,长泽规矩也便摸到了这批古籍的非凡来历。”吴真说。
“长泽规矩也其实是郑振铎的好朋友。”吴真告诉记者,长泽规矩也和郑振铎曾有频繁的书信往来,年,郑振铎辑印《清人杂剧》初集时,长泽规矩也曾将自己珍藏的孤本寄到中国。当然,他们二人的来往后来随着日本侵华的加剧中断。
吴真从年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