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里的西北,九十年代的村民还过着没有电的日子,风沙漫天,顿顿“吃土”。
山代表着宁夏,海代表着福建,从九十年代开始福建便开始了对宁夏的扶贫对口援助。
山海总关情,让这剧中的每一个故事都闪耀着真诚与光辉。
故事一开头就是在奔跑,去哪儿?
满屏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地,几个小人从画面的左边奔逃到画面的右边,一条同样光秃秃的铁轨,拼了命也要去。
逃跑的人一边逃一边尘土飞扬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黑红的,穿着洗的发灰的破烂衣服,周围是贫瘠的不长草的土地。
那么真实的贫困,就这样不遮不掩地印在屏幕上,可逃跑的孩子们眼里,有光。
宁夏西海固山区,贫瘠甲天下。年,宁夏开始了“吊庄移民”。
“吊庄”顾名思义就是将整座村庄迁移到附近适宜开展生产的平原地区,与其他搬迁来的移民户,组成移民新村庄。
涌泉村,名字涌泉,却连水都没有。
李老汉为了一口水窖就把自己的闺女水花卖给了邻村,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成为“富人”。
得福从农校毕业,就被抽调来县里帮忙吊庄移民。
马老汉原以为儿子从此吃上了“公家饭”,却没想到移民的事情有千百种难。
大有叔,一个移民逃户,振振有词地带头要吃掉国家为了扶贫下发的珍珠鸡,这只鸡根本就活不到下蛋。
扶贫的政策很好,可现实呢?
新区虽然靠着银川市和包兰铁路,周边是国营农场和大大小小的乡镇,却还是一片荒滩戈壁,沙尘肆虐,没水没电,从零开始。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一阵风吹过来,饭碗里全是沙子。
一边,要吊庄,老一辈的村民不干了,先人祖辈多少代人都过来了,我不走。
一边,不吊庄,村里的年轻人再也不愿留在荒山里,拼上了命,扒火车也要走。
这也点出了扶贫最大的问题,人们的穷不仅在于身体,更在于思想,是“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别人送小康”。
山海情除了表达了山与海的情感碰撞,我认为更多的是来自南边的,浸润着新思潮的海风吹向了沉寂的、保守的山坳坳。是南北发展中的碰撞,是新旧思潮的交汇。
绝大多数贫困是由于居住地的地形地貌不利于与外界的接触,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单一,也相对滞后。长此以往就形成了稳定的小农思想,习惯于传统简单的劳作生产。
占贫困群众中多数的为老年群体,思想上更为守旧,也不愿尝试新生事物。于是,等靠要的思想、惰性思想变得越来越明显。
他们抱残守缺,宁愿饿肚子也不愿离开家乡,不愿离开先人住过的砖房。
得福与恋人水花的分开,表弟尕娃的出逃,使他坚定了要走出去,要“干点事情”。
他在劝说村民的广播这样说:“人嘛,毕竟不是树。人有两头根,一头在老先人手里,一头就在我们后人手里,我们后人到哪儿了,哪儿也就能再扎根。”
《山海情》利用故事线索的明暗交织,没有对扶贫后的成果歌功颂德,而是将贫穷的面貌和根源展露出来,将人性的矛盾和纠结描摹的多种多样。
从穷的“三口人一条裤“到借钱种菌草再到南下打工,塑造了典型的人物群像,各有侧重,也是以扶贫为明线,乡土情为暗线,互相照应,串连全场。
只有当看完了全剧后,看到青绿的草场覆盖了黄色的土地,一个新的闽宁镇不断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才发现中国人的乡土情节,土地观点,血缘意识是那么的浓重和纯粹。
马得福在夜色里,一遍一遍描摹着涌泉的名字,就像是在抚摸一位受尽了风霜的古树老根,而从那南边过来的海风竟也能吹到这千年、万年寸草不生的绵亘山脉,那老根上的新枝新芽跨越山海又扎下了新根,生生不息。
《山海情》除了生动演绎了氏族社会里的乡情,一家有难万家帮,还演绎了与众不同的儿女情长。
吊庄的金滩村需要满60户才可以通电,可是一股沙尘暴吹来,移民又跑了几户,最后卡在59户上无法通电。
得福一筹莫展之际,水花一个人拖着板车带着女儿和残疾的丈夫永富走了7天7夜到了移民村,这样刚刚好凑满60户。
当得福远远地看到水花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欣慰有庆幸。
他们是曾经的恋人,但贫穷的现实让他们分离,当水花逃婚时,得福还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水花。
这样的情,扎根在土地里,甚至没有一句爱的表示,却是如此鲜活,如此动人。
不能当爱人,还可以是高山流水的朋友,是清风霁月的战友。
水花身体力行地支持移民搬迁,支持菌草种植。她的身上闪耀着一种女性的独特光华。
有时我们总是在追求女性意识的近一步觉醒和释放,但更多的出生在农村,山区的女性,不可能带有强烈的叛逆与伟大光环。她们被贫穷,闭塞的环境困住了,唯一觉醒的机会——教育,也许连教育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许多女性以追求外化的自由——消费、金钱,以容貌和身材来换取认可,依旧会成为另一种方式的奴役。
当女性身体被等同于女性时,这种意识与历史上通过性来奴役女性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即使把女性的美丽,说成是女性自身快乐的源泉,这种貌似独立的观点,却仍在男性价值的监护之下的,强调的是女性身体对女性生活的主宰。
其实,越是强化外表对于女性气质的重要,越表明了女性意识的附属地位。
对于女性意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议题,就是对承担责任的讨论。
男女双方之间的对立,往往是没有意识到女性身份承担起了重要的家庭责任,通过维系家庭,间接的完成了在社会架构的重要支撑。
女性的一部分解放是自我力量和自我意识的觉醒。
水花,一位贫苦的,平凡的中国妇女,她经历了比常人更多的磨难,可她仍有自我意识,她认清了现实,更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现实。
她的成长不再是通过逃跑,去外面的世界,不再是通过婚姻去依附他人,而是将一家人扛在肩上,换一个天地活,活在更好的天地。
女性伟大在于她们可以很柔软,但更多的时候却很刚强。
几年以后,得福在路边看见水花新开的超市,得宝问“要去看看吗”,得福的态度很体面“不打扰了”。
这份信赖和支持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超越了爱情的羁绊、终获真正的长久。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
《山海情》已经大结局了,几十年的社会变迁在短短的23集里翻篇而过,如《大江大河》里宋运辉说的:整个国家都在进步,我们只是一小份子。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提出的血缘和地缘观念。
“乡土社会的社会流动不构成社会性质的根本改变,仍旧是血缘大于地缘”。
这是乡土社会发展停滞的重要原因,而怀揣理想的干部马得福,一心带着乡亲们向走向康庄大道;不断奋斗的李水花,拖着残疾的丈夫跟年幼的孩子,一砖一瓦盖起房子;科学家凌教授,奔赴到西北教村民们种双孢菇,还有做梦都在找水喝留着鼻血的福建县长陈金山……
是无数个马德福,李水花,陈金山完成了乡土社会史的大转变。用青春、用汗水、用韧劲填平了自然干枯的沟壑,架起了幸福的路。
爱极了中华民族自我献祭般的家国情怀。“敬渺小而伟大的,行走在脱贫路上的中国人,理想照耀中国!”